【情定三生】【迟瑞×原创女主】春日迟青 第18章
【一】
第二日起来得有些晚，迟瑞去西苑想找李肃青，却被婉儿告知，她一大早就出门了。迟瑞的疑心病登时便起来了，但发现李肃青养的狗还在府里，又暂时把心沉回肚子里。先去了一趟工厂，等他再回来的时候，在湖心园里寻到了正闲适垂钓的李肃青。
说是湖，其实水体也就池塘大小，里头养了不少的红鲤鱼和黑鲤鱼。既然叫湖心园，自然有湖心亭。但是李肃青不坐亭子里，非要坐在外头。
此时虽是冬季，几株广玉兰仍是袅袅生碧地立在湖边，抵挡住了这个时节的萧瑟与苍白。李肃青就坐在这树下，聚精会神地盯着鱼竿。
蛋壳趴在边上的草堆里，察觉到迟瑞走过来，转头对他“呜呜”地奶叫了两声。又转回去重新伸着个脑袋，仿佛那豆大的小黑眼珠，也能瞧见水里有鱼似的。
“鱼上钩了！”
湖面浮起点点白沫，竿头的线儿一动，李肃青便连忙抓着鱼竿，猛地往上一提——却发现是个空钩子。她觉得有些失望。
站在后面，看了半天的迟瑞忍笑道：“瞧你之前气定神闲的样子，没想到却是个急性子，难怪一条鱼也没钓到。”
视线触及身旁空空如也的竹篓，李肃青扁了扁嘴巴，叫屈道：“我不会钓鱼。”
“见竿头弯了之后，向上向后提的速度要稳而慢，让鱼把钩咬实，不可心急猛拉。”迟瑞走过去，想要教她。在他握上鱼竿的那一刻，不免会覆上她的手背。
李肃青索性直接把竿子脱手，道：“今日只是一时兴起罢了，下次有空你再教。对了，找我有事？”
这刻意避开的举动就像一根刺，直直刺进了迟瑞的心脏，一跳动就难受得要命。他冷冷道：“没事就不能找你吗？”
迟瑞说完又立刻皱起了眉，仿佛是不喜这种如凄如怨、破坏他沉静天性的感受。他接着说道：“工厂已经开始正式开工，送了一批样式各异的成布过来，我想着你可能有喜欢的，可以过去挑一挑。”
“老夫人也在吗？”
迟瑞点头。
“那我先回去换件衣裳。”李肃青站起身来走路的时候，迟瑞才发现她穿的并不是马面裙，而是一条看起来很像裙子的裤子。
李肃青见到迟瑞吃惊的神情，扑哧一笑。抬起双手，在他面前悠悠地转了一圈，道：“这叫裙裤，好看吗？”
“好看极了。”没有女人不爱听这句话，李肃青微笑了起来。
这动人的美丽能够摄住他的心魂，迟瑞痴痴地望着，仿佛已经入了魔障，身成一尊石像，不会动了。
干燥的空气散发出清香，呼啸的风声亦是欢沁。倘若她能高抬贵手，对他仁慈一些，他的生活便会充满了幸福和快乐。
直到李肃青在迟瑞眼前挥了挥手，他才回神继续道：“你这衣服设计，是为了应付奶奶吧？”
迟老夫人不喜欢那些露胳膊露腿的洋装，所以沈凌雪自嫁过来以后，就很少再穿了。而李肃青只是觉得传统衣裙美则美矣，但行动不够方便，倒没有什么华夷之分和偏见。
“我只要把风衣外套换成立领斜襟短袄，再加件蔽膝，别人就很难发现了。”李肃青一脸狡黠。事实上，她早上就是那么穿着，去给迟老夫人请安的。
李肃青伸手招呼了一声“蛋壳”，它便乖巧地跟在后头，两人并肩往回走。迟瑞望着她柔美的侧脸，有些迟疑地说道：“我能否问问你……今早出门去哪儿了？”
李肃青又笑了，“能不能，你都已经问了。我去了一趟报馆。”
“报馆？”迟瑞的好奇心愈发强烈地浮动。
“去交稿。之前报馆走了一个小文员，校长推荐我去顶上。虽然只是出出填字游戏和翻译一些评论稿子，报酬不高，但聊胜于无。”
“你若是缺钱花，我回头儿叫账房把你的月例往上提。”
她摇了摇头拒绝，“只是打发闲暇时间而已。我如果真的要赚钱，你知道的，我有更好的办法。”凭着她出众的手艺，无论哪家的成衣铺都会愿意招揽的。
迟瑞只是不想她过着清贫困苦的生活，无论她要什么，他都可以给她。但是他也发现了，李肃青骨子里有一种不喜欢欠人的天性，所以很多事他需要做得更贴心，更加不着痕迹。
他继续道：“说起日报上的填字游戏，这下可好了，以后若是再被难住，我便直接来问你。”
李肃青笑道：“没想到你也喜欢玩这个？”
迟瑞点头，他回道：“原先看那个笔名，还以为是个洋人出的，心想这洋人的国学水平竟也很不错。那个名字是F开头的，叫……”
“Fimbulvetr。”
“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芬布尔之冬。”李肃青望了他一眼，迟瑞只觉得那里面尽是悲哀的意味，可是她没有再继续多说了。
春日不来，三冬接连。动乱和战争频频爆发，道德和人性败坏、沦丧。这是末日的开始，诸神黄昏的序幕。
这是当时当刻。
【二】
“老夫人，您摸摸这料子，多软和呀！样子也惹眼，比起那些土布来，是既好看又舒服。”蔷薇把那批布平摊放在案桌上，请迟老夫人过目。
老夫人摸着布料，眼里泛出了瞧见稀罕物的亮光，“这洋布真好，真不错！吩咐下去，就用这洋布，府里的每个丫鬟做两身。”
丫鬟们齐声欣喜道：“多谢老夫人！”
李肃青和沈凌雪也走上去仔细地看了看。
李肃青不太喜欢花布，上面压的图案纹理过于细碎，配色艳丽非常而显得媚俗。倒是压在底下的那些纯色的平纹布，她十分中意。
“瑞儿，先前啊奶奶还不让你建织布厂，是奶奶不对，奶奶思想太落后了！”
迟老夫人到底是商海沉浮数十载的女人，比起能够挣钱，那外国来的机器每日发出的轰隆响声，和冒出的滚滚白烟竟也不可怕了。
迟瑞笑道：“奶奶，您知道咱们工厂一天能生产多少匹洋布吗？”
“我听说了，那个机器很厉害，一天两百匹。”
现在迟瑞身后的阿四，忍笑摇头道：“老夫人，不止。”
迟老夫人瞪大了眼睛，“五百匹？”
阿四继续摇头，“还不止。”
“一千匹啊？！”
阿四比出一只手道：“五千匹。”
“那么多啊！”
迟瑞瞧见几人震惊的神情，心里也不免有些得意。只是面上不显，仍沉稳道：“这还只是白天的产量。如果日夜不停工的话，数量还会更加可观。我相信过不了多久，我们迟家生产的洋布，一定会垄断整个金城市场的。”
此间一派其乐融融，偏偏有人要打破这温馨宁和。“少爷，不好了！”
陈管事带着另外两个管事跑了进来，那焦急的模样，直教迟瑞看得心忧，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道：“不会是工厂出事了吧？”
陈管事回道：“工厂倒是没出事，就是那程二，听说咱们迟家的洋布要上市，也从南方进了一批洋布。说要跟咱们抢市场，分咱们一杯羹！”
迟老夫人高昂的兴致被打断了，想到那个总是和迟瑞作对的程二，一张脸蓦地拉得老长。
迟瑞又缓缓坐回文椅上，“这倒没关系，咱们是自产自销，拼价格他拼不过咱们。”
陈管事：“话虽这么说，可让他们这么横插一杠子，那咱们的头一炮可就打不响了啊少爷！”
另两个管事也应声附和道：“是啊是啊。”
之后的迟瑞虽然没有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，但任谁也能感觉到他心里并不痛快。
生意上的事沈凌雪不懂，而且这事也没法搬出督军的名头去压程二，做了便是他们不占理。所以也就只能去厨房，做些滋补的热汤，为迟瑞解乏。
迟瑞直奔府门，李肃青叫住了他，“你去哪里？”
“我去趟督军府。”
迟瑞平日里对那个地方避如蛇蝎，如非必要，能不去就尽量不去。如今这么反常，李肃青当然要问上一问：“去督军府干什么？”
“自然是有要紧事，你就别再问了。”迟瑞说完仍是要走。
李肃青拽住了他的袖子，沉声道：“但是恐怕我已经猜出你要去做什么了。”
程二的洋布是从南方进的，而南边的交通要道一直被青峰寨把持着。向天才死没多久，如若他要去巧言挑唆沈虎此时攻打青峰山，沈虎很有可能会答应。到时候鹬蚌相争，得利的是他这个渔翁。
欣喜于她的聪颖，但深藏在心底的敏感点被猛地触及，迟瑞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，他冷笑道：“怎么？你同情那帮土匪，想要阻止我？”
李肃青神情一派坦然，“不仅如此。督军先前之所以迟迟不肯攻打青峰山，正是因为青峰山有天然的屏障，易守难攻。而且他们此时是哀兵，如果贸然去打，沈军必然要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。迟瑞，你不能这么自私，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。”
迟瑞望着她，一言不发，心里已然游移不决。
李肃青叹了一口气，她顺着袖子，头一回主动地拉上迟瑞的手。“商人之间的战争，咱们就用商人的办法来处理。我会帮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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